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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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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尊從兵部下值,剛回到府裏,就被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嬤嬤請到了期遠堂。

在去期遠堂的路上,嬤嬤將林福生病的前因後果向林尊說了,他聽著一言不發,然臉色是肉眼可見的越來越陰沈,到了期遠堂已經是怒火中燒。

期遠堂正房裏,黃氏已經不在,姑娘們也被請了回去,只餘半垂眼簾手裏盤著一串佛珠的老夫人,和低頭啜泣不止的聶氏。

“母親安好。”林尊進來向老太太行禮,看都沒看聶氏一眼。

老夫人手一頓,掀開眼簾,目光淡淡掃了一眼見到夫君來了滿臉委屈欲言的聶氏,把聶氏嚇得噤若寒蟬,才對兒子道:“來了,吳嬤嬤都跟你說了吧?”

“說了。沒想到府中竟有這等欺主刁奴,死一萬次都不夠賠我兒性命!”林尊憤怒道,旋即又關切地問母親:“阿福現下如何了?”

老夫人輕嘆一聲:“命懸一線。府中良醫束手無策,我已讓黃氏拿了我的名帖請見皇後,求皇後施恩,讓尚藥局的張奉禦來給小五瞧瞧。”

林福情緒太激動,在吼完“你們全家上下都是殺人兇手”這句話,就暈了過去。

她穿越了過來,代替身死的小林福重新活過來,但小林福死是真的死了,那身體也是真的強弩之末,並沒有一朝穿越就原地滿血覆活,吃的喝的那些東西並不能治病。

完全是憑著心中的雙份怒火撐著,發洩出來爽了後,身體根本就不跟她打招呼,一下就暈了。

期遠堂頓時兵荒馬亂,老夫人立刻命大力仆婦將林福抱去了暖閣,府中良醫被火速叫來。

良醫給林福看了診,對老夫人說:“五姑娘脈細數而弱,似有似無,呼吸微弱,體溫寒涼,老夫醫術不精,只能施針用藥為五姑娘吊著命,恐只有尚藥局張直張奉禦有妙手回春之能。”

老夫人看著榻上面如金紙的林福,片刻,讓黃氏拿了自己的名帖進宮求見皇後。

按說本該是由侯夫人聶氏去,老夫人卻是把她拘在期遠堂不準她跨出期遠堂門檻一步。

“這就是你鐵了心要娶的人,你瞧瞧,虎毒尚不食子!小五若真救不回來,你就等著禦史彈劾你治家不嚴吧!”老夫人虛點聶氏兩下,罵兒子。

老夫人不喜聶氏,即使過了二十年,依舊不喜。

她的嫡長子,東平侯世子,哪家貴女娶不得,偏偏看上一個小戶之女,還在家裏鬧著非卿不娶。王氏就想啊,這女子是得多厲害,竟勾得郎君為她忤逆父母。

兒子鬧得厲害,打也打了,關也關了,卻就是掰不回來,他們東平侯府成了全長安城的笑柄,無奈之下只能遂了兒子的心願。

可是看看,娶回來個什麽東西,眼皮子淺,毫無大家主母風範,狐媚的手段倒是比府裏養的舞姬更勝一籌,把她兒子的心籠絡得全偏了。岳家對兒子也是半點兒助力也無,還得東平侯府時常幫襯著他們。

林尊低著頭,彎腰對母親賠了個禮,說道:“勞母親受累,是兒不孝。”

他目光淡淡瞟了一眼聶氏,又對母親道:“不知阿福現下如何,兒想去瞧瞧她。”

“去瞧瞧罷。”老夫人又是一聲輕嘆,由兒子扶著往暖閣而去。

聶氏下意識想要跟上,然只走了一步就頓住,她此時心亂如麻,一是為婆母的話,還有林福的病,最重要的是夫君剛才看她的那一眼。

她知道夫君會生氣,她寧願他生氣,也不像他像剛剛那樣看她,就好像對她失望至極了一般。

聶氏後退兩步,腿一軟坐在椅子上,期遠堂裏婆子侍女都打發出去了,只有她一個人,她想找給出個主意的人都沒有。

若就此失了夫君的心,她該怎麽辦?

她也不想林福生病的啊,都怪那些欺主的刁奴,竟瞞著她這般作踐林福,雖然她是不喜林福那一身農家養出來的粗鄙之氣,但那也是她女兒,可惡的刁奴竟敢如此行事。

還有林福也是,生病了,伺候的人不上心,她就不能來跟她說一聲,但凡說了,她難道不給讓府中良醫給瞧瞧,非要這麽害己害人就高興了?!

聶氏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委屈,眼淚又吧嗒吧嗒掉個不停。

暖閣裏,侯府良醫隔著屏風指導府中醫女給林福施針,頭、臉、胸口、四肢盡是銀針,秋夕小心翼翼餵藥,但是林福吃不進去,一勺餵下大半勺漏掉。

東平侯與老夫人趺坐於坐榻,一個面無表情盯著屏風,一個半垂眼簾盤著佛珠,氣氛很壓抑,連良醫說話的音量都似乎調小了些。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忽然傳來吳嬤嬤的聲音:“老夫人,侯爺,西府太太請來了張奉禦,正往期遠堂來。”

林尊循聲擡頭,反應過來後立刻起身,大步出了暖閣,親自前往迎接張奉禦。

“好好好。”老夫人一直繃著的臉終於松動了,露出個笑模樣來。

“老夫人慈愛,請來了回春聖手張奉禦,五姑娘吉人天相,自當否極泰來。”秋露邊扶老夫人起身,邊捧著說道。

秋夕剛餵完一碗藥,從屏風後面轉出來,淡淡瞟了秋露一眼。

秋露假裝沒看見這一眼。

很快,林尊迎著張奉禦進了暖閣,與老夫人見禮後,張奉禦就讓尚藥局轉為皇後看診的女直長去屏風後面瞧瞧林家女郎的情況,他則搭脈探脈,聽著女直長描述體征,然後再看侯府良醫的診治和用藥脈案。

“崔直長,你怎麽看?”張奉禦收回搭脈的手,讓藥童備紙筆。

東平侯與老夫人望著張奉禦,眼中殷殷期盼。

女直長在屏風後說:“死相。”

老夫人低呼一聲,人搖晃了一下,若不是秋夕眼疾手快,怕是要倒地。

林尊眉頭緊鎖,問張奉禦:“小女……這是救不回來了?”

張奉禦淡淡一笑,豎起手掌擺了擺,道:“侯爺,老夫人,稍安勿躁。貴府女郎的確是將死脈象,然天助自助者,女郎有極強的求生意志,配合下官的用藥施針,三日內若醒來,自是否極泰來。”

“那就有勞張奉禦與崔直長了。”林尊揖手。

張奉禦笑道:“此乃下官分內之事,當不得侯爺這一句。”言罷,就寫了方子,讓侯府去抓藥來。

老夫人讓秋夕帶著幾名丫鬟婆子留在暖閣,聽候張奉禦和崔直長的調遣,看兒子守在暖閣裏,沒說什麽,帶著秋露先離開。

剛出暖閣,吳嬤嬤便上前低聲匯報:“夫人還在正堂。”

老夫人眉頭一皺,露出不喜之色來:“去告訴她,不想來暖閣,就回她自己院子待著去,沒事兒不用來期遠堂。”

吳嬤嬤應喏,就往正堂去傳話。

聶氏聽了吳嬤嬤轉達的原話,怔在椅子上。

“我……”聶氏欲言又止。

“夫人,請吧。”吳嬤嬤躬腰引手。

聶氏緊緊拽著手中的絹帕,忿忿瞪了吳嬤嬤一眼,起身疾步走出正堂,並沒有去暖閣,而是徑直出了期遠堂。

吳嬤嬤看著聶氏的背影,搖搖頭,小聲嘀咕一句:“這哪是親娘。”

後邊兒佛堂裏念經的老夫人聽了吳嬤嬤的回稟,不置一詞,繼續盤著佛珠念經。

片刻後,老夫人低低說:“告之侯爺罷。”

吳嬤嬤領命退出佛堂。

林尊聽聞聶氏居然毫不關心親女,來看一眼都不願,當即就火冒三丈,大步往正院去。

卻說聶氏回到正院,就見林嘉蕙憂心又焦急地迎來前來。

“阿娘,福妹妹現下如何了?”林嘉蕙問。

聶氏道:“尚藥局張奉禦來了,無甚大礙。”

林嘉蕙聞言便轉憂為喜:“這便好,這便好。”接著又轉喜為憂:“都怪我不好,如果我多關心關心福妹妹,也不至於……阿娘,福妹妹定會恨我罷。”

“胡說,”聶氏輕斥,安撫地拍著林嘉蕙的手,道:“我兒做得很好,分明是林福生病也不知道喚人,這豈能怪我兒。放心,林福定然不敢記恨於你,阿娘也不會讓她記恨你。”

林嘉蕙繼續轉憂為喜,撲在聶氏膝頭撒嬌:“阿娘,我就知道阿娘對我最好了。”

聶氏就摸著女兒的頭,輕聲道:“你是阿娘的女兒,阿娘不對你好還對誰好。”

“所以你就對親生女兒不聞不問?!”

聶氏與林嘉蕙一驚,看向門口,林尊跨過門檻,滿面怒容。

“夫君……”聶氏吶吶。

“阿爹。”林嘉蕙低頭行禮。

林尊看著林嘉蕙,到底是養了十來年的女兒,就算不是親生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他斂下怒氣,淡淡道:“蕙娘回自家院子去罷。”

“喏。”林嘉蕙福了福,擔憂地看了一眼聶氏,磨磨蹭蹭出了正院。

正院裏伺候的人都被遣了出去,侯府大總管林忠親自守在院門口,不許任何人靠近。

正房裏,林尊陰沈地盯著聶氏,後者被看得忐忑不安,雙手不停撕扯翻絞絹帕。

“說吧。”良久,林尊才出聲。

聶氏被驚了一跳,小心翼翼覷著林尊的臉色,輕聲道:“不知夫君讓妾身說什麽?”

林尊道:“就說說你為什麽要害死阿福。”

聶氏:!!!!!

她看著林尊,目眥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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